「對不起,我心裡在想的是另一件事。」


 


「我知道,看得出來,因為正常人講這種事情,表情不會那麼的雀悅。」


*


說真的,我們Tina實在不是普通的善解人意呢。


 


今天,感冒症狀真的一一浮現了,躺在床上,全身發熱,鼻音、流口水、乾咳、眼瞼紅腫、、、渾身無力,昏睡一整天,整個作息是完全顛倒過來了。


 


開齋時間快到了,還是暈沉沉,也沒胃口,「好歹去餐廳吃個飯,把今天的封齋完成吧。」我終於在開齋時刻趕到TAJ


 


連剛下飛機不久的老闆,都看著我眼球充血,一吃完飯,就趕我回家休息,我也沒打算硬撐,只是,差十五分鐘就可以做宵禮了,想說剛喝一杯奶茶,趁著精神還不錯,就等做完禮拜再回家吧。


坐在櫃台內休息好一會兒,老闆和會計師在櫃檯前方的餐桌也談正事好一會兒了,直到我站起身來拿茶匙準備喝第二杯奶茶、順便打招呼時,會計師才詫異地說「ㄟ咦,難得妳在啊。」男人在談正事,我向來沒有很喜歡插手,會計師邀我前往同坐,我說:「不了,感冒,怕傳染給你了。」


 


就在我收腰又要坐下時,站在收銀機旁邊的Tina,突然又是一陣氣音,這次我聽得清清楚楚,「王盛弘!」


 


我瞪大眼睛,驚聲再次起身,映入視線是一身丹寧布輕裝背影(後來發現不是丹寧),由於淡藍的衣料泛著不知是歲月痕跡還是精心設計過的漸層洗白,而更顯年輕、時尚。


 


我立即又下了身,蹲在椅邊,「怎麼辦怎麼辦,要不要去相認一下?這是文學上的貴人與恩人,不去打招呼太不禮貌了,可可可。。。。好緊張啊,前兩天才說和他的關係還處於「不算見過」的階段,怎麼真主彷彿有派天使默默在看我臉書似的,都有暗中安排呀。」


 


Tina看我緊張的狼狽模樣,笑著無法幫我做決定,真是老闆娘威儀盡失哪。Tina認人功夫可比我好多了,只憑臉書照片,在第一次見到王主編來TAJ時就一眼認出,老神在在模樣簡直已經比我還熟了。


 


一陣深呼吸,又特地到廁所整裝一番,我終於鼓起勇氣,像是新嫁娘要給夫家親戚奉茶似的,端出一盤老闆剛從巴基斯坦連夜轉機拎回來的當地甜點,怯生生地走向王主編,幸好,他是背對我的,所以,倒是我把他嚇了一跳呢,哈。


 


也幸好,平時就有通信,所以,很容易就把話題延伸了,總之,一番既喜又羞地終於「正式見面」後,實在開心。


 


突然間,感冒引起的不適都不知躲哪兒去納涼了,不擾我了,我頻道切換無誤地恢復向來的喋喋不休與嘈嘈切切,(應該沒有失態呵);當然,待美食上桌後,便不敢繼續叨擾地離開座位,然後,準備走回櫃檯時,就被會計師喊住了。


 


老闆又交給這位擁雙B轎車卻只愛騎機車跑公差的會計大老闆一份新任務,Tina也呈上一個已經擾了我們半個月的案件,我一邊聽Tina和會計討論著處理狀況,一邊漾著藏不住的笑意看著他們兩個,突覺自己的反應有點狀況外,便趕緊解釋:「對不起,我心裡在想的是另一件事。」


 


Tina順著我的話望向王主編的餐桌,完全了解我的心事說:「我知道,看得出來,因為正常人講這種事情,表情不會那麼的雀躍。」


 


呵,真的是太雀躍了,雀躍到感冒症狀都不見了,雀躍到應該感到煩人的事情卻笑著在回應,雀悅到一發不可收拾立即打下這篇心得使得宵禮只好回家做了。


 


老闆在旁邊不斷催我快點回家休息、甚至念我霸佔電腦,「以後幫妳掘墳時,我不會忘記順便埋兩台電腦下去的。」(噗嗤,昨天的一番濃情蜜意今天馬上破功成虛情假意了。。。。玩笑之話,真主饒恕。)


 


ㄎㄎ,親愛的王主編,今晚我和老闆如果沒有小別勝新婚的話,那一定都是因為你帶來的驚--喜以及驚奇,乃至驚聲連連唷。(密語密語)。^^




***


下午兩點多,算算時間,老闆應該快到家了;走出房間,來到客廳,我想說內門的鎖從外面比較不好開,先幫他把鎖扭開好了,連夜轉機很累,他應該迫不及待想進家門吧;轉了兩圈,門鎖已解,手才正要移開,幾乎是同一時刻,卻聽到外門「喀喀」兩聲。「不會吧?」於是,我沒有移開還在門把上的手,而是直接打開內門,果然,老闆也正站在門外。


 我應該為這樣的感應激動莫名的,但,我抑下可能導致自己過分感性的情感神經,只在開門霎那輕輕地說:「哇,有沒有那麼剛好呀。」然後告訴自己:「本來就是算好時間的,才不是甚麼感應不感應的,別大驚小怪了。」 


許是加起來連續十六個小時的舟車勞頓與連夜轉機,筋疲力盡了;許是老闆自己也在封齋中,早有心理準備要克制可能過分的熱情,所以,老闆完全沒有意會到我當下的驚吒,只是象徵性地和我輕擁,我們淡淡的互道Salam(平安)後,隨即放下彼此,沒多說甚麼的回到房裡,因為,想說的,每天都在電話裡說完了;何況,封齋的時候,不僅戒飲食,也戒男女呢,不管再怎麼小別勝新婚,都等晚上再說囉。 


當然,也也許老闆是被進門後的視覺震撼給傻愣住了,因為,昨天我把舖在客廳的地毯撤掉了;搬來這裡三年有了吧,已經習慣一開門就是整片紅色伊斯蘭花草圖騰地毯迎接的眼睛,突然是一片清亮的米色磁磚,連我自己都看了一整夜才習慣。


 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。」老闆很快說出他心裡的不安了。 


即使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,但是,老闆至今和他那些阿富汗裔的朋友(如:卡卡將)一樣,都還維持許多伊斯蘭經訓裡的古老生活模式,不僅居家幾乎都是席地而坐,就連「餐桌」也是在地毯上舖張墊子充數,盤腿而食;當然,還有其他許多不適合如此公開描述的生活小細節。


 我們稱那為「聖行」,簡單來說,就是追隨聖人的行止。 


說來有趣,每次聽到有人在批評伊斯蘭守舊、不合時宜時,我總是想著,「守舊」不代表「不合時宜」呀,畢竟,我自己的枕邊人有許多生活細節,就是至今維持在一千多年前聖人就已經教導下來的古老方式呢。 


我當然也曾為那些所謂的「古老生活方式」吃驚過、疑惑過,然而,十多年下來,看著身邊這些人既享受現代生活的便利,又悠遊在古老生活方式的自在裡,漸漸地,我覺得這沒有甚麼合不合時宜的問題了,只要他們(現在已經變成是「我們」)覺得自在,我們外人實在沒有立場批評他們/我們不合時宜,尤其,「遵循古法」,可是一個很熱門的時尚詞,四處可見標榜「古老」的廣告呢,古人的智慧之歷久彌新,由此可見。


 呵,扯遠了。  


反正呢,昨天大費周章把自己搞了個累到感冒,原想讓老闆回家有煥然一新的感覺,沒想卻適得其反,讓他一踏進家門便自覺沒有容身立足之地;幸好,我也早就料到他應該會一時無法適應,所以也只是抱著實驗心情玩玩,真正原因是,我覺得家裡的地毯該洗了。


 晚點就來想想看要怎麼洗那重得我拖不動的地毯吧。 



(圖片解說:在巴阿邊境,經常可見流離失所的阿富汗人沿著山路販賣從伊朗運來的波斯地毯,家裡至今有一席2003年向照片裡那個帶小圓帽男人買的草綠色圖騰地毯,舖在房間地板,隨時可以做禮拜,將近十年過去,依舊堅固如昔----PS~穆斯林家裡,幾乎都有方便做禮拜的各式大大小小地毯呢。)
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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